管虎的《杀生》在年播出的时候,多少有些生不逢时,那时候观众大多数的眼睛都才刚刚被美式主旋律的超级英雄电影吸引住了,反而没有怎么关心现实题材和讽刺题材。
所以,他里面很多辛辣尖锐的寓意和隐喻,都被当时乐不思蜀的观众所忽略了。故事过于隐晦,加上传播渠道和一些别有用心的舆论导向,导致《杀生》作为一部讽刺题材作品,被压制了很久,而一直不能被正视。
《杀生》呈现的是一种扭曲了的传统生存状态,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坐落在云贵高原角落里的长寿村,是一个传奇,也是一个被传奇所拖累的腐朽所在——他们追求长生,用长生来给自己的所在增添光辉,同时为了维护这种光辉而强调秩序和规则,对于任何违背规则可能影响到长寿村声誉的行为和个人,是从骨子里否认的!
长久的对于声誉的维护,使得本来资源贫瘠又面对频繁地震,后山又有悬石威胁的长寿村,困在一种坐井观天的态度里很久了。
越来越频繁的地震,越来越多的外界来的窥探,和后山悬石一样摇摇欲坠的,是长寿村的声誉。作为有牛结实这样活泛而又破坏力强盛的异类存在的长寿村,声誉其实早已濒临崩塌,人们苦苦维持假象,以获取名利,终究无力回天。
理论上,顺应物种发展的优胜劣汰的自然过程,让该灭亡的,就应该让他灭亡,该崩塌的就应该让他崩塌。
可是,作为利益既得者,村长这些道德维护者,已经自觉自发地成为了秩序的维护者。他一边用道德绑架一直压抑自己的老祖,做整个村子最后的吉祥物。另一边用规则大棒来整治牛结实这个破坏规则,威胁整个村子的原有阶级的异类。
而且,为了保有现有规则的顺利沿袭,村长违心的准备牺牲最为底层的马寡妇!
最后,是生活在最底层的牛结实,从殉葬的危险里解救了一直作为老祖附庸的马寡妇,为了救治马寡妇的病甘愿用自己的血喂养马寡妇,两个人还突破伦常,产生了感情——按照伦常,马寡妇是老祖的配偶,该是牛结实好几代的长辈。
牛结实是外来人,父亲为了让小孩子时期的他在长寿村生存下去,牺牲了自己。而老祖名利暗里把牛结实抚养长大,虽然村子里被天生不驯的牛结实闹得沸反盈天,老祖一直用自己吉祥物的身份,暗中在弹压村民,对牛结实没有做出赶尽杀绝的事情。
随着老祖卧床不起,村长掌握实权,为了维持秩序和等级,对牛结实也是想方设法的弹压和驱逐,但归根结底没有达到要命的程度。但是,偷娶马寡妇这一个不伦之罪,加上牛医生的回归,导致了牛结实最后的在传统伦理上的罪无可恕。
传统观念里,牛结实之前所有行为都是小打小闹,偷窥幺婶儿两口子行房,拆村长厕所,给全村下春药,甚至刨某大户的祖坟……
这些都是私德和行为上的缺点,得罪的是私底下的人,而没有破坏传统道德层面上的秩序,当然,当年偷腊肉导致小时候的牛医生为了防盗堵死排气口,导致家里碳气中毒毒死了长辈,都是私怨。
而偷娶长辈马寡妇,这在伦常里是犯了众怒,从单门独户的私怨上升到了破坏伦理纲常的公愤。而经过西洋医术修行的牛医生的添油加醋,整体事态的性质就变成了牛结实的百死莫恕。于是,一场杀人诛心的阴谋在展开。
于是,影片在这里透出了自己阴森的底色。中国传统里那些对于老旧秩序的维护手段,开始在人情化社会里显露出力道来。而且,这一次还添加了更加具有科学权威性的技术支持,使得那些扭曲事实的举动更具有迷惑性。
所以,生猛如同牛结实,依旧在整个事态里被牺牲了——村民各种对他欺骗嫌弃,村长豁出自己的身子也要完成对他的布局,老祖的去世,马寡妇肚子里他的孩子的降生……
一系列的条件凑到一起,牛结实终于理解了当年自己父亲为何突然间就从一个健康强壮的人变成了恨死他乡!
于是,孤立无援的牛结实为了马寡妇和尚未出生的孩子,他只能重复当年自己父亲的做法,求得村民对于马寡妇母子俩的收留。
而剧情在这里产生了两个分支——一方面,稚子无辜和牛结实的诚恳,激发了村子里最后的善意。没有被伤害到吉之岛村民给了马寡妇活路;另一方面,外来的文明在不断的渗透原本的守旧,医生在整个事态里,见证了村民的恶,甚至在村长临死之前唤醒了他心里的善,也见证了牛医生在阴差阳错的恨意下断送自己性命的结局,选择变成另一个愿意牺牲自己撕开旧传统的牛结实。
最后,村长的葬礼上,作为殉葬者的马寡妇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作为外来者的医生换了牛结实的发型守在牛结实的墓前,听到了那个音乐盒依旧想起的音乐,而地震袭来,后山的悬石在被砍断支撑的木棍后轰然坍塌,他下面就是长寿村为村长送葬的队伍……
旧时代在天地大变里注定被埋葬,留下一些新生的人们,去迎接明天的太阳!
《杀生》杀死了一些孤军奋战的异见者,而更多的异见者,活了下来,成就了不一样的明天!